人类的生存不可能脱离地球的生态圈,人类所有的活动至少在目前仍然需要通过地球已有的生态系统汲取资源。因此,地球的生态圈本质上确实是在保持人类作为一种物种延续下去所必须的。但是人类文明的发展所需要的资源量在逐步扩大,汲取的资源规模也在不断提高,从智人进入美洲后引发了美洲的物种大灭绝,到各个帝国毁林造殿,人类对自然界的破坏其实很早就开始了。我们身边的黄河就是人类过去活动的例证,而中原地区森林覆盖率低,也与人类社会长时间的活动有密切联系。
进入工业时代后的人类社会,需要的资源量进一步提高,而且汲取的效率也空前绝后。现在的碳排放导致全球变暖,这会引发海平面上升和极端气候增加,从而反过来破坏人类的生存空间。应该说,至少目前的人类还无法脱离地球这个生态圈的供养,至于宇宙大航海时代仍然只能在人类的想象中。
因此,人类开始强调环境保护,这是人类的一种自保行为。环保的本质事实上就是降低人类社会活动对自然资源的消耗,降低对自然界的干扰程度。环保本身是很自然的观念,其产生是基于人类过度开发自然的反思。不过以现在人类社会的架构,环保会是个很困难的抉择,即对不同国家、不同阶层的人来说,环保的结果可以说是非常不同的。内在的不均衡性不仅让环保变得困难,同时也引发了新的问题。
比如说,富裕阶层的碳排放规模其实很大,但也更隐蔽,而贫困阶层的碳排放并不大但是很显著。因此,简单粗暴的环保行为完全可能放弃了更大的污染源,而对于细枝末节的污染源穷追猛打。导致贫者愈贫,富者愈富,穷人的人权如何来保障?另外,环保一般意味着对自然界的空间让渡,那么这种让渡如果被固化,是不是就可以保证土地供给的总量被控制,从而更容易导致土地垄断和土地资本形成根本性的垄断?比如香港的地价过高就与过于严苛的环保政策有关,而事实上香港只利用了约25%的土地的城区并不需要那么大面积的自然公园,环保在这里变成了土地资本的衍生物,这样带来了一系列问题。香港地区并不独特,我们在印度、巴西这样的大国内也能看到类似的政治合谋,在这些地方的环保背后的政治动机并没有那么光彩。
还是发展权的问题。热带雨林对于地球大气有着至关重要的净化和调节作用,但热带雨林所处的国家也需要发展,热带国家就需要向雨林、山地要土地。因此,热带国家如果变为工业国,就需要将大面积的雨林砍伐殆尽,形成新的可用土地。这一后果就是雨林面积下降,导致全球气候出现失调,这自然会导致热带国家更庞大的环保要求。但是热带国家能不发展吗?谁有权利这么说?
非洲的盗猎非常猖獗,而盗猎的大型动物,比如非洲象和犀牛,是平衡非洲稀树草原生态的重要物种。但是由于非洲许多国家经济凋敝,加上国际需求旺盛,非洲象象牙自然成为许多人眼里的发财树。许多环保团队在非洲鼓励当地人从事旅游业,让自然和人类可以和谐共处,但是旅游业的收入怎么可能与走私象牙相比?非洲当地居民能从旅游业中获益多少,而旅游业所需要的观光客的消费真的可以支撑起这片市场吗?这些都并不容易。
电动汽车是看上去很环保的技术,然而电池生产过程所需要的碳排放量导致了整个生产、使用周期内碳排放总量并没有显著降低。因此,电动汽车其实并没有宣传的那么理想。不过电动汽车带来的新技术却意味着,碳排放可以转移,作为消费终端可以免受化石燃料燃烧带来的尾气,而电池生产所涉及的各类重金属和高能耗生产却可以在生产链中游解决。所以,电动汽车的碳排放完全可能导致一部分地区(消费终端)碳排放减少,而生产地(生产中上游)碳排放和重金属污染增加。如果放眼全球,完全可能导致发达国家的环境更好,而发展中国家环境更糟。
另外一个是,控制碳排放量是必要的,那么控制谁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工业化都会导致碳排放量的增长,加上后发国家往往由于技术原因碳的使用效率并不高,因此他们需要通过更多的碳排放来实现工业的发展。问题就来了,控制碳排放量,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承担更多?凭什么让发达国家让步?凭什么剥夺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权?这些问题就是气候变化难以被控制的根本原因。
环保本身是好事,而天下最难做的恰恰是好事。环保本身也是政治,要实现善治则也极为困难。环保需要维持一种艰难而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比网络上聚焦舆论,煽动情绪要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