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媳妇很泼辣,不会温柔还不听话。养个鸭子惹怒全家。看山东的宋红荣,如何在逆境中坚持梦想,赶鸭下海,创造财富。
今天一大早,宋红荣就要坐船出海。
这片海域,是宋红荣新的财富起点。几个小时之后,上万斤牡蛎被打捞上来,经过筛选,清洗,称重,这海洋的馈赠将变成商品出售到全国各地。2016年5月,宋红荣跟人合作承包1000亩海域养殖牡蛎,可在宋红荣心里,养殖牡蛎并不完全是为了赚钱,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而这个目的跟她的一群宝贝有关。
这群鸭子就是宋红荣的宝贝。赶鸭下海,是宋红荣经常做的事情。
宋红荣:慢慢啊。你看它们多欢实。
每次赶鸭子,宋红荣都会很兴奋。
宋红荣:。
可她一兴奋,赶起鸭子就有点大大咧咧。
记者:温柔点。
宋红荣:温柔啊。
记者:慢一点。
宋红荣:我终于学会还有温柔,我不会温柔怎么办啊。我就不会温柔,你刚刚让我温柔,我就有点那什么了。
记者:但是你弄鸭蛋时特温柔。
宋红荣:那个没办法,你要对它不温柔它就对你不温柔了,它全碎了你怎么办啊。
记者:那你对你老公呢?
宋红荣:我感觉其实挺温柔的,但他不满意。
宋红荣说自己不仅不会温柔,性子还急,为了鸭子,她还曾把自己的老公给挠了。
宋红荣:下去玩吧,走。我们俩就打,最激烈的时候我们俩就动手。
记者:他还敢打你啊。
宋红荣:他不敢打我,我敢打他。
宋红荣老公:脸,还有身上,夏天嘛,身上都挠了。
记者:现在还有疤吗?
宋红荣老公:有,应该不大看出来,脸上的已经好了,就这个位置,应该能看出来一点,这个位置,挠了。
养鸭就养鸭,咋还跟老公动上手了呢?对宋红荣来说,这些鸭子就是她的宝贝,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
凌晨五点,记者跟着宋红荣一起出海。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打捞上一桶小鱼小虾。这是休渔期结束后的第一桶鱼虾,宋红荣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给鸭子吃。
虽然只有一小桶,宋红荣也高兴,鸭子吃了一个冬天的冷冻海鲜,就盼着这口鲜的。
记者:这一堆,是鸭子的一顿饭。
宋红荣:就是一顿的。
记者:我看这海鲜很丰富的。
宋红荣:什么都有。你看这种小虾,这种小螃蟹,这种鱼。
记者:我看还有这小皮皮虾。
宋红荣:小皮皮虾,什么都有。
记者:鸭子吃海鲜长大的。
宋红荣:对,下得蛋都有那海鲜味。
鸭子顿顿吃海鲜,这吃海鲜的鸭子下的蛋,就是宋红荣致富的法宝。
每天天不亮,宋红荣就要起来捡鸭蛋。
宋红荣:必须要这么早,因为鸭子一般凌晨开始产蛋,一两点钟到四点钟开始产蛋,我一般5点钟必须起来捡蛋,你太晚的话,鸭子踩蛋,到处这么转转,踩蛋。
记者:我发现你拿蛋的时候都特别小心。
宋红荣:对,这个蛋太脆弱了。
记者:必须轻拿轻放。
宋红荣:对,捡蛋的时候都避免不了,我这么小心刚才捡蛋的时候都听见几下喀喀地声音。
平时大大咧咧的宋红荣对待每一颗鸭蛋都格外小心,靠着海鸭蛋,宋红荣一年有500多万元的销售额,可也是因为海鸭蛋,宋红荣成了全村人眼中的败家媳妇。
村民: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村民:那时候就感觉你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作什么,对不对。
村民:小媳妇得瑟啥是吧,你有多大章程你能敢这么大事。
宋红荣:感觉你就属于那种作的,败家,败家老娘们,就是败家。
当时,宋红荣的老公跑客车生意,一年有二十多万的收入,公公也做了多年生意,还投资房产,在整个村子,家里的条件都是数一数二的,可自从宋红荣养了鸭子,这个家就没消停过。原来,家里一直不同意宋红荣干这行,就为这事,宋红荣还把老公给挠了。
宋红荣:我就是下决心我就得干,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就得干。然后就为这事家里都打架,我婆婆是那种和事佬,反正她是中间派的。然后我公公和我们家老公是一派的,我属于那种急脾气,当时反正吵起来的时候没有理智了,没有理智我不管,我发泄不出去了,我就得挠你,其实当时挠完也后悔,脸都让你挠了。男人,我们这农村,男人都出门不了。他出去之后,别人问他你脸是怎么回事,他说让我儿子挠的,他说不对,你孩子挠不了那样。
老公;条件也很好那好,我爸觉得这个买卖不是很高大上那种。
婆婆:不是她那个年龄干的,就是我也不想。
记者:你也不想干。
婆婆:我也肯定不干,怎么不能生存,养它。
在家里,最反对的人还是宋红荣的公公。在挂子场村,祖辈传下来的习惯就是男人出海,女人在家操持家务。在公公心里,家有万贯,带毛不算。儿媳妇不听话非要养鸭子,还敢挠老公,这是要上房揭瓦啊。而最让老爷子生气的是,这个儿媳妇太不靠谱。原来,就在2007年,公公曾经投资四十多万建一个大酒店,让儿媳妇打理,可宋红荣只干了一年,就死活不干了。
宋红荣: 我就不开了,贵贱不开了,为那会我公公跟我生老大气了,他对我从来都没什么,对我特别好,因为那事跟我生老大气了。
采访:我老公当时不同意她养鸭子,他一提起来就说酒店你干了一年,就干了一年。
这就是当初公公让宋红荣打理的酒店,已经闲置了七八年。
宋红荣:装修总共是十来万吧。你看这个都发霉了都。
记者:掉下来了。
宋红荣:太潮了,受潮了。这个饭店我一般不愿意上来,就感觉,怎么说呢,我没有办法形容那种感觉。
村民:公公婆婆给她铺得路,数钱就可以了,不用她干活,但是她不。
村民:饭店当时投了不少,投了好几十万。
好好的酒店老板娘不当,宋红荣到底为啥非要干这起早贪黑的养鸭行当呢?
宋红荣:其实我那阵 我结束它我心里也不得劲,但是我感觉我不愿意干得事我永远都干不大它,人活这一世上吧,最起码要自己愿意干的事。民以食为天,只要是吃的东西,人们永远会需要它,只要做的好人们永远会需要它。这个海鸭蛋,我就看它前景,我就感觉它特别好,我就能做下去。
宋红荣的公公在村子里很有威望,自己的儿媳妇要养鸭子,老爷子就给全村人放话,谁也不许借给宋红荣一分钱。
姑姑:那时候说了,说借钱不让借钱,说借钱了,一旦要赔本了,他们不管。
村民:谁借钱,我就跟谁急。
宋红荣老公:跟我姑,我叔他们借,先是说没钱,说什么的,我说可能吗?你家里,最后他们说你爸不让。
那段时间,家里为养鸭子的事天天闹腾,公公板着脸,小两口干仗,最后,婆婆看不下去了。
婆婆:要是闹得话,人家笑话。暗地里给她准备10万元钱,再她自己想办法。
婆婆偷偷给了宋红荣10万元,宋红荣又从娘家借了几万。2009年,鸭场总算建了起来。第一批鸭子进了1000只,等到真正养了鸭子,宋红荣才知道这活真难啊。
婆婆:就我跟她俩人,晒虾,收虾,也舍不得雇人。
宋红荣:我去那个鸭棚,一进去我哗地一下出来开始吐。那个味你都受不了。到现在闻那个味我还挺亲切的。我们家老公也不管我,他那时候,我现在说他有点缺心眼,他是不是少点什么,他怎么能不管我。那时候我就自己干活, 他都不管我你知道吗
老公:她养鸭子我开客车,我之前跟她说了我不上手,我不帮忙,因为我也不愿意干这个东西。
记者:你是觉得丢人吗?
老公:绝对的话是面子问题。
宋红荣又累又委屈,自己想干点事业咋就这么难。家人的不理解让她憋屈,可鸭场的事更让她上火。原来,鸭子下的蛋根本卖不出去。在当地,家家户户都会养三两只鸭子,下的蛋要么自己吃要么偶尔有人上门收,可像宋红荣这样大规模养鸭卖蛋的还真没有。而且她的鸭子顿顿吃海鲜,成本高,定价也高,一时间,鸭蛋销路无门。
老公:一直打不出去销路,一直卖不出去,就是没有固定的。旺季的时候卖出去,淡季的时候存货,一直卖不出去就臭。
员工:得有十几万元的货,十几米长,三米宽,半米沟,你说这是多少钱的货。
记者:就这么扔啊。
村民:扔也是扔好几茬,偷偷得往海边扔。
宋红荣:丢人嘛,晚上偷着拉出去扔,卖不出去那一阵,你在家里看鸭子下蛋你都愁,你就停了吧,你处理吧,你等几天再下吧。
臭的蛋偷偷拉出去扔掉,剩下卖不出去就免费送,那时候,十里八村的亲戚朋友街坊,都吃过宋红荣的鸭蛋。
村民:没少在这吃,一年我家从来不买蛋,都跟着吃,卖不出去啊。
村民:蛋都臭得,到处都是,因为我跟她婆婆同学,也真的不忍心。
记者:你吃没吃过,她有没有白送过你蛋。
村民:有,你过来拿吧,都臭了,你过来拿着吃吧,没办法啊。
从2009年到2011年,宋红荣白送出去不少鸭蛋,虽然不赚钱,可宋红荣也不是真的白送。果然,到2012年,送出去的鸭蛋有了回头客,名气也大了起来,销售量稳步上升,到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家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2012年,宋红荣的公公投资房产失败,欠了上百万外债,过了几个月,老爷子还查出了癌症。孝顺的宋红荣放下鸭场的一切事务,专心照顾公公,一照顾就是大半年,可就在2012年年底,老人还是走了,这件事给宋红荣造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宋红荣:心结,第一个那个饭店,就是公公铺的路你没走,他上火。因为如果他人没走,他现在还健康地活着,可能我没有那么大心结,但现在他走了,特别现在你看鸭场经营好了,各种条件都好了,就可以孝顺他的时候,他不在,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就亏欠他的,到现在我都有点亏欠他的感觉。
家里失去了顶梁柱,还欠下了上百万外债,婆婆因为公公的离开卧床不起,鸭场因为闲置半年,积压的50多万元的蛋全都报废,面对这样的局面,宋红荣狠了狠心,做出一个决定。就是这个决定,让一直和睦的婆媳关系开始出现裂痕。
当时,家里唯一的固定收入就是丈夫的客车生意,宋红荣和丈夫商量,把客车卖了投入鸭场。
宋红荣:我当时就是什么,我当时就豁出去了,当时没有别的退路了,就得卖。感觉怎么说他们攀岩的,到山顶了,就差别人拉我一把,我就可以上去,我对这个鸭蛋,信念特别坚定。
老公:当时我干到那个程度, 干了四五年之后,我自己都承认这个东西,我自己都承认现在收场,收不了场,太丢人了,必须干。
记者:那鸭子万一赔了咋整。
老公:当时我跟我媳妇还说,万一赔了咱俩背铺盖卷打工去。
就是卖客车的这个决定,让一直躺在床上的婆婆跟宋红荣急了。
宋红荣:腾地就恼了,当时就恼了,当时我们家也是战争,我婆婆跟我发火,她就直接东西都冲我摔了,触到她的底线了。
婆婆:这回我就不听她的了,她一提起来我心理就害怕了,但嘴我硬。我准知道我斗不过他俩。她软磨硬磨,但当时那个情况,不卖也不行了。
一直以来,宋红荣和婆婆处得跟亲娘俩没两样,当初她要养鸭子,也是婆婆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可是现在儿媳妇要断了全家唯一稳定的经济来源,婆婆接受不了。宋红荣先是苦口婆心,后来干脆瞒着婆婆把客车卖了,宋红荣是铁了心要把宝押在鸭子上,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卖鸭蛋的宝地。
这里是银滩,乳山市著名旅游度假区,每年这里都要接待上百万外地游客,宋红荣就是在这里,给自己的鸭蛋销路重新撕开一条口子。
宋红荣:在这个地方,放上一个桌子,车拉过来,摆上箱子,拿鸭蛋过来, 旺季的时候这全是人啊,车你都进不来。
经销商:在银滩来说,这个市场是最兴旺的,旺季的时候咱俩都没有时间说话的,我们一个劲在这装啊装啊, 她知道的。
找对了市场,大量的外地游客给宋红荣的鸭蛋带来销路。不仅如此,宋红荣还找到了延长鸭蛋保鲜期的绝招,并且能让腌制的鸭蛋个个流油,鲜香可口,为了练就这招,宋红荣硬是和泥巴打了三年交道。
宋红荣:特别粘得这个土,我们这叫黄粘土,我们这最原始的这种土,这个土腌蛋特别香。传统上对鸭蛋的认识就是咸鸭蛋。
用当地这种粘性很强的黄粘土腌咸鸭蛋,宋红荣研究了三年时间,才最终满意现在腌出来的质量。
记者:给它轻轻按下去就行
宋红荣:轻轻按。
记者:我按一下。
宋红荣:你就轻轻的。
记者:不需要放里面太长时间,主要是裹上一层均匀的黄泥。
宋红荣:对。你这太不专业了。你这个全按下去。
记者:要下去。
宋红荣:要全裹完了。
记者:我觉得这个泥特别的丝滑,像巧克力酱。
宋红荣:对,这个状态,你看它挂在这蛋上它不往下掉。水的比例,盐的比例,泥的比例还有酒,都是研究这些。
咸鸭蛋帮宋红荣把局面彻底打开,现在她的海鸭蛋已经成为了当地特产。
消费者:这么多油。看看这油。
记者:都是你擦的刚才。
消费者:这纸上全是油。
消费者:银滩最早头一家,挂子场海鸭蛋,她家是这样的。
现在,鸭蛋不愁卖了,可宋红荣还是上火,到底咋回事呢?
宋红荣:没有货,天天打电话,代理什么天天要货。
记者:我这两条天天听见有人管你要货,我看看你的嗓子。上火了?
宋红荣:对,都出痧了都。恨不得从鸭子里的屁股里使劲抠,你使劲腌,但是你干着急没办法。
以前鸭蛋卖不出去她着急,现在鸭蛋不够卖她上火,曾有人给她出主意,让她去收购别人的鸭蛋自己腌制,可宋红荣坚决不干。
宋红荣:还真有人说我这有红心的蛋,我不要,你这个蛋跟我这个蛋肯定不一样,没那么多海鲜喂它,你不可能因为是吃海鲜的原因,你再怎么便宜我不要。这个指定,第一我要对得起消费者对我的信任,第二我要对得起我自己,第三我要对得起我的品牌。当你供不上货的情况下,有的人能坚持住,这个品牌就坚持住。
靠着货真价实,宋红荣的海鸭蛋名气越来越大,可让她闹心的事又来了。海鸭蛋名气大了,要的人多了,就有人浑水摸鱼,用普通鸭蛋冒充海鸭蛋出售。自己的鸭子是吃海鲜长大的,这样下的蛋才是真正的海鸭蛋,可是怎么才能让消费者了解这一点呢?宋红荣想到一个办法。
2016年5月,宋红荣跟人合作承包1000亩海域养殖牡蛎,她要做起一个海产品品牌,让消费者知道,她的产品都是真正的从大海里来的,同时还能让家乡的特产走出去。
宋红荣:现在海鸭蛋市场比较混乱,出现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现象。所以我就像创立一个自己的品牌,同时把我们家乡比较好的牡蛎带出去。
2016年,宋红荣海鸭蛋的销售额达到了500万元,而且她的海鸭蛋还卖到了国外。
宋红荣:这批货下个星期就往韩国发,我们的鸭蛋走出国门,出国了。
而最让宋红荣高兴的不是赚钱,而是她给整个挂子场村带来一股新的风气。
原来,随着事业的做大,宋红荣找了很多本村妇女给她干活,挂子场村女人不打工赚钱的习惯得到改变,很多村里妇女的面貌焕然一新。
记者:你第一笔赚得钱买啥了。
村民:我就好穿,我就好穿。
记者:买衣服去了。
村民:买衣服。
记者:这是你人生第一次自己赚钱嘛?不会吧?
村民:我就是第一次赚钱。腰杆子直起来了,我要买什么,老公要是说,我自己赚钱我自己花,不用他。
现在,宋红荣的鸭场养鸭7000只,日产蛋5000枚,今年她还要扩建鸭场,建立养鸭合作社,而在宋红荣心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计划。
宋红荣:我想这个饭店,以渔家乐的形式重新开放,有一个大部分原因算是对公公的一种弥补,因为这个饭店对他也是一种遗憾。
现在,宋红荣儿女双全,婆媳和睦,老公也成为她事业最给力的支持。
宋红荣:我的朋友开玩笑说我的官最大,下面好几千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