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采访时,高亚飞的养殖场来了几个客户,正隔着玻璃挑选种猪。
记者周勇藻:隔着玻璃能选出来吗?
高亚飞:看呀,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了吗?
记者:哦,门一关上就清楚了。
高亚飞:对啊,这不是很清楚吗,通过玻璃隔离了嘛,他看上就打个号,赶过去。
安徽省六安市养殖户孔德祥:一对、二对、三对,这个有14个奶头。
记者:选这个有什么诀窍吗?
安徽省六安市养殖户孔德祥:有,选奶头。
记者:奶头选多少?
安徽省六安市养殖户孔德祥:奶头选最少不低于6对以上的,不低于6对。我们客户需要的是14只、16只的最好,现在标准提高了,以前是6对,现在也是提 高到7对,要说6对我们客户不需要,现在都选7对的,它不可能只生12个孩,要生14个孩怎么办?猪生得多了没奶头吃怎么办?
像这样隔着玻璃挑选种猪目的是为了防疫。高亚飞告诉记者,到这里来挑选买种猪的客户每天都有很多,有时候还要排队。
安徽省六安市养殖户孔德祥:2007年都开始要他的猪了,2007年开始从这里要?对,我一直选他的猪,他的猪高产,正常的话,头一次产仔时常在十五六只,是事实,我现在家里养500头母猪,都是他的。
在安徽省利辛县,像这样的养殖场,高亚飞有四个。2007年高亚飞从500头猪起步,7年时间,他的财富连年翻番,年出栏种猪1万多头,生猪5万头,销售额过亿元。他也因此成了当地的致富名人。
一说到高亚飞取得的成果,他的姐姐喜笑颜开,然而,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当我们提到高亚飞的创业过程时,他的姐姐瞬间变了脸色。
高亚飞的姐姐高静:太苦了。
采访无法进行下去,姐姐的反应让记者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她一说起这段经历就泣不成声呢?
高亚飞出生于安徽省亳州市利辛县一个农民家庭。2002年,他从安徽工业大学计算机专业本科毕业之后留校做了老师。在周围人看来,二十出头的年青人能当上大学老师,是件了不起的事儿
安徽工业大学老师张辉宜:留校不是很简单的,要非常优秀的才能留校。一般那个时候,像我们一般的要进硕士研究生,所以他作为本科毕业留下来应该是很优秀的了。
高亚飞的学习成绩好,家里举全家之力供他上了大学,一个农村娃能够留在大学当老师,这更让父母感到骄傲,可高亚飞却在工作了两年后变得不安分起来。
高亚飞:我能看到我自己二十年,三十年之后的这种自己的状态,越想越觉得没意思,越想越觉得对自己来讲,觉得自己应该找更广的平台。
2006年,高亚飞辞职了。他要回家养猪,高亚飞的这个决定,让一直以他为荣的父亲火冒三丈。
高亚飞的父亲高继兴:他回来养猪,生气,那气得0可狠了。我跟他妈,俺说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上大学考研究生,你回来养猪你都不嫌丢人?
母亲:人家不养,他想着养,俺跟他爸怎么能不气。
那一年,猪肉价格跌到了2元多钱一斤,养一头猪就要亏上100多元,很多养殖户都转行了,高亚飞却在这时候回来养猪,村里的风言风语让父亲在熟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高亚飞:最多的就是讲,这小子肯定是在外面犯事了,被开除了,混不下去了。然后实在没办法了,可能回来农村养猪,大家就讲这种讽刺,挖苦讲的都非常多。
姐姐:给他讲道理,好不容易弄出去,才混成个人样,你不能还回来,他说不行,肯定要干,他说他有规划,他有他的计划,他有他的想法,他都计划好了。
高亚飞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为啥放着大学老师不做,非得回来养猪?
面对亲人的规劝,高亚飞依旧我行我素,铁了心要建养猪场,并且在家人面前夸下海口,要在两年时间赚到500万元。在中学教书的父亲利用空余时间也养了十几年猪了,对于高亚飞的话,根本就不相信。
高亚飞的父亲高继兴:我说我这搞一辈子养猪,又没有发着财。看到他就够了,他一讲这事,你不看到他就够了,还不理他,还咋理他,这个养猪能是小事吗,不是一般的小事。
时间紧迫,高亚飞没有和父母理论下去,他一边筹集养猪所需要的100万元资金,一边组织施工队日夜赶工建猪场。他与施工队达成的协议,计划三个月就完工,可是工期快到了,猪舍才建好了一半。
高亚飞:那就要争分夺秒,那明显能看到那个猪价马上很快就要涨起来,一天都不能耽误,因为你早一点动工,早一点结束,然后能早一点上猪,这样的话中间差价就不得了。
如果不能在三个月之内建好猪舍,高亚飞两年赚500万元的目标就很难实现,这让他很着急。有一天趁工人休息的时候,他拿起了电焊枪接着干,采访时,高亚飞给记者展示了他当时干活的情景。
高亚飞:以前那个时候焊的时候,一般要用这个面罩,那时候没用面罩,就这样离得很近,就这样,正常是焊一下就把头抬一下,当时就没注意,焊的时候一直盯着看,结果后来,因为电焊发出光的辐射不太阳还要毒,这样面部时间长就烤伤了。
高亚飞的父亲高继兴:回来一看,我不认识了,哪还认识呢,全都变样了。起的水泡就跟鱼腮脬那样,他自己焊的,他自己弄的。
高亚飞的母亲温素勤:脸这里,他能不疼吗,就是这里疼得很,这两边烫得很,别说我了,谁看谁心疼。那烫的就是狠。
经过这件事,父母不再反对高亚飞养猪,也都来基地帮他。猪舍如期建了起来,高亚飞以700元一头的价格买来500头母猪。不久猪价开始不断上涨,一切都 按照高亚飞当初计算的在发展,他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大赚一笔,然而,高亚飞没料到,自己千算万算,竟还是算错了一步,这一步就让他陷入了绝境。
高亚飞:后来母猪都生小猪,都生了好多,2007年的时候都生了好多。那一窝都产十几头,生产过之后这些小猪都要吃料,它不断长大,而且越吃越多。而且 这些猪呢,你不够天数,不长到200多斤你又不能卖,你卖了又不值钱。当时就把这些后续的这些资金当时就没计划的特别好,这也是为我以后创业的过程一个教 训。
原来,高亚飞大学时学的是计算机软件设计专业,设计程序时总是喜欢由结果向源头倒推,这样设计出来的软件就很少出现漏洞。养猪之 前高亚飞也用上了这套方法,他制定好两年赚500万元的目标后,用倒推法将市场走向以及可能出现的问题推理出来。为此,他还特意去国内一家有实力的养猪场 学习了半年。
高亚飞:通过这半年最起码我知道,哪些东西是有风险,风险在哪里,而且在生产过程当中,哪些是关键点要把握住。最关键的 一点是对整个的,这个行业的,就像这个行业的周期,有了一个更深入的一个认识。所以说什么时候低,什么时候高,周期是多长,基本上是三年一个周期,一高一 平。
记者:你入的时候在哪一个点?
高亚飞:我入的在最低的这个点,2006年,那个时候猪才两元多钱一斤,3元多,两元钱一斤,最低点,这个点,2006年的时候,那个时候猪才两块多钱一斤。
高亚飞每一步都算好了,可偏偏没把产小猪的投入算上,小猪从出生到卖到其他养殖户手里,需要的饲料钱就有60多万元,这一个小失误,把他逼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
高亚飞的父亲高继兴:没有吃的怎么弄,还得想办法。你买人家的粮食,别说旁人,就是我们自己一个娘的弟兄们都说。原来我借他几个钱,一看我养猪了,借几个钱都要回去,他都不跟你赊了。
高静:感觉到天天提心吊胆,亏了本怎么搞,亏了本怎么搞,你亏了本,我的天,当时考虑到,你亏本了,你连媳妇都说不着,当时是这样考虑。谁家的大闺女会嫁给你?
姐姐高静在县城开了一家小超市,为了帮助弟弟渡过难关,她把超市赚的钱全部交给高亚飞。
员工袁大伟:带回来了一大把都是零钱,还有一元的,毛票,5元的,一元的硬币,就像这。我们坐下数钱,数钱,一车料两三万块钱,数着数着还是不够,然后就着急。
超市里的营业收入加起来也只有一万多元,而高亚飞的养殖场此时已经有了上千头的规模,每天需要的饲料钱就达3万多元,借钱借不到,贷款也贷不了。眼看养猪场陷入了绝境。这时,一向十分好面子的父亲却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帮高亚飞度过了难关。
高亚飞的父亲高继兴:不是说开出口,这在家里窝多少天,这真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不去求人去。
记者:他把你逼到这个份上了。
父亲:他把你逼到这个份上了,你不去求,你不去弄,这边猪就在那儿饿着,你咋弄?就是说这个脸,能抹这个面子也得抹,抹不下这个面子也得抹。
父亲在镇里的小学当老师,一辈子没求过人,见自己儿子没办法坚持,听说担保公司可以帮忙贷款,但必须要有经济实力的人帮助担保,父亲豁了出去。他拿着户口本,找到自己的同事,请求他们拿自己的工资卡为高亚飞做抵押。
高亚飞:自己的这种,一辈子保持的这种面子,全部用光了,去找这个,找那个帮忙,而且找了那么多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一个两个好讲,找了二三十个人。你想想,他要用多少的面子?要欠人家多少人情?
按照担保公司的要求,一个人的工资卡只能担保贷款2万元,父亲带着高亚飞一户一户地找了30名同事。贷到了60万元,才算度过了这个难关。
高亚飞:2007年、2008年,猪开始出栏的时候,那个时候感觉特别好,小猪一点点,20多斤就卖1000多元钱,老百姓看的眼神那是不可思议,养一辈子猪,也没见猪卖那么贵过,那个小金猪。
袁大伟:那时候一头猪大概能赚到五六百块钱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基本上人家买猪的都是带现金,一下子卖几十万,然后搁那儿数,一张张数,几个人在那儿数。
高亚飞的姐姐高静:那一年挣几百万元钱,两三百万元。那是2007年,2008年应该还很好,也能挣个两三百万元。
高亚飞的父亲高继兴:那个时候这个猪一卖上来价格了,那不是说觉得有面子了,在那一片也有面子了。
到2008年,高亚飞的养殖场已经净赚800多万元。2009年,猪价连续上涨两年后开始往下跌时,高亚飞却利用猪价下跌的时机干了两件事情,让他一飞冲天。
2009年初,生猪价格开始回落,有经验的养殖户纷纷都缩减规模,等猪价上升时再扩大生产,但高亚飞不同凡响,却拿着前两年赚的钱继续扩建,高亚飞的做法让周围的人看不懂了。
邻居高明珠:行情不好了,人家养殖场都不要了,他还在建。
袁大伟:他那时候的想法我都不理解,你想想这猪价正在低迷的时候,你再去建场,不是净亏本吗。
高静:一年挣个几百万元,两年挣个大几百万元,他又想还再扩,还再建,当时反对。我讲不行,不能再扩了,把钱放在手里,咱搞点其他的,不比这强吗,你这个多辛苦,起早贪黑,另外还操心。
高亚飞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呢?面对巨额投资,姐姐高静有些不舍得已经赚到腰包里的钱,但高亚飞却认为这又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高静:他讲你们那眼光太短浅,不行,他说你懂啥,你们都不懂,不行,他说。他给你讲道理,不是你给他讲道理了,他给你讲道理,他得给你洗脑,他给你洗好了,你就得跟着他的思路走。
高亚飞:你要反复讲,你要不然的话,第一是他不让你干,第二他不支持你去干,这样的话,这个事靠我自己也做不好。
高亚飞用上了当初担任学生干部的劲头,每天给大伙儿打气,加之他的能力已经被大家公认,所以这一次,所有人也都慢慢接受了他的观念。
高亚飞的姐姐高静:2009年让他洗脑洗的也就是很频繁了,也就无所谓了,叫他洗的光往前冲,光往前冲,也没想着掉坑里,也没想着退回去,当时没这样想,大家都齐心协力,你说人多力量大,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大家一起都冲。
员工袁大伟:他都是规划好了,虽然说这个价格低谷的时候,但是他有他的很独到的见解,他这种见解能够引领我们这个场往正确的方向发展。
扩建养殖场的同时,高亚飞将原来的母猪进行更新换代,高亚飞趁机用低价买来优质的小母猪,更换了母猪品种,这样一来,降低了仔猪出栏量,这意味着自己的亏损也减少了。
高亚飞:在价格跌的时候,我们基本上一个原则就是把自己的种群调整到更合理,也把那些母猪该淘汰的及时淘汰掉,该补的及时补上来,等待着下一个高峰的到来。
安徽省利辛县畜牧局局长郭奎:他在低谷的时候调结构,调结构,反而要增。这是个企业生产内部的一些东西了,每次到波峰的时候,价格上去的时候,他肯定能赶上。
这次,高亚飞再一次看清了市场走向,低加进来高价出售,分别在2009年和2011年两个低潮期扩建了三个万头养猪场,发展成种猪繁育、生猪改良、商品猪养殖的综合性养猪场。到2012年,高亚飞的养猪场效益再次翻了十倍。
高亚飞的姐姐高静:这个规模越来越大,我们的场越建越多,好几个场。想着2013年应该能发一笔财,当初就这样想,应该是很不错,当时都很乐观。
2012年7月,高亚飞又存栏了一大批猪,准备在2013年的春节期间大赚一把,但是,一向能精准把握市场价格走向的他,这一次也拿不准了。
四川生猪经销商白长国:一般都会涨价,2013年春节亏本的,都跌价的。假如今天8元,明天跌到7元5角,或者7元,我们都搞不懂的,这个跌价很快的。
高亚飞:往年一到春就涨,就2013年例外。
经销商:我们20多年,你说经验不丰富吗,但是都拿不准,谁也说不透这个价格问题,谁也讲不好。
高亚飞的姐姐高静:亚飞经常跟他们专家也经常沟通,经常聊,当时我们从合肥也请了几个专家,也经常来,一个月来一次,跟他们聊聊,沟通沟通,但是他们谁拿不准。
面对突变的市场,高亚飞做了半个月的考察后,就去了一趟美国,引进了美国巴克夏种猪。这次行动让他的企业跻身国家核心育种场,全国养猪企业100强。
高亚飞:很漂亮,很漂亮,漂亮吧?就是我讲的那个巴克夏,在国内我们影响力是最大的。
原来,高亚飞注意到,目前,国内生猪大部分都是大长白、杜洛克等常见品种,这种猪的价格行情基本上是三年一个周期,2013年生猪价格的异常变化又让他 敏锐地察觉到,人们饮食结构的逐渐改变给生猪行业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看到很多人喜欢吃土猪肉,高亚飞决定迎合大家的饮食习惯,去美国引进黑猪品种巴克 夏。
记者:没事吧?
高亚飞:没事没事,我们就引进这种走差异化,走高档猪肉。除了卖种猪之外,通过这个来打造自 己的品牌肉。现在我们的种猪在市场上卖的非常好,公猪卖到两万元钱一头,母猪卖到一万八千元到一万六千元。它目前的主要用途是给我们本土的地方的黑猪进行 杂交,它杂交之后,毛色还是黑的。
巴克夏种猪引入我国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但因这种猪的产仔率低,后来逐渐被长白猪、杜洛克等品种取代,现在,高亚飞再次从美国引入巴克夏品种,就是想通过这个品种改良本地黑猪,打造自己的高端品牌。
高亚飞又制定了一个新的目标,开发现实版的QQ农场,让城里人随时能查看到自己领养的小猪生长全过程,打造生猪良繁、饲料加工、有机农业、食品开发、技术服务五大板块;年出栏生猪10万头,发展成为全国知名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
高亚飞:我现在企业的发展也是按照这个目标走的,到十年我们要做到十万头,因为我们现在还不到十年,我们一定基本上到十年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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