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壬:差不多两个半小时了,收网,收网。
陈靖壬:在找看有没有咱要的东西啊。
记者:有吗?
陈靖壬:这,没有,没有啊。
这里是中国黄海,距离日照市日照港有30多海里。2014年4月9日,记者跟着陈靖壬来到这里,现在他每个月都要出海一次,寻找一种鱼,而这种鱼已经非常稀少。
秦绪峰:太难找了,第一这个季节不行,第二现在这个海水资源太稀少了,一天不是一天。
秦绪峰:我跟他数次了,十次八次是有了,就是没见那个鱼。
四月份是出鱼淡季,陈靖壬要找的那种鱼,可能一天都捞不到一条,但是他却坚持在这里布网守候。
记者:我看你身上衣服都湿了。
陈靖壬:能找到咱要的鱼掉到海里也高兴。
又过了两个半小时,大家很期待的拉起了第二网。
陈靖壬:没有啊,连小的都没有,连小的都没有啊。
记者:那怎么?我们还接着捞吗?
陈靖壬:再捞,还得捞,要不今天我们出来干嘛的啊?
早上9点出发,现在已经是晚上6点了,连续下了几次网都没有打到陈靖壬要找的那种鱼。天色渐暗,我们收到海上预报,晚上会有风浪,船不得不返航。
陈靖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如此难找,他也要苦苦寻找呢?从海上归来的第二天上午,记者来到了他的养殖车间。陈靖壬告诉记者他在海上苦苦寻找,就是为了这池子里的鱼。
陈靖壬:我捞一个给你看看,你看。
记者:好活泼啊。
陈靖壬:这个鱼它生性比较胆小,你看他在水里老实,其实捞上来特别胆小,这是鱼嘴。
记者:哎呀。
陈靖壬:没关系,没关系。
记者:这是他的嘴啊。
陈靖壬:这是嘴这是鳃。
这种鱼叫龙利鱼,像这样三斤多的成鱼一条能卖到160元左右,而陈靖壬拥有16000平方米的养殖面积,年出池五万多条,靠着这个生意陈靖壬一年有近千万元的销售额,大家都觉得陈靖壬的生意做得是好,但他的做法却有些疯狂。
王篷:疯狂,我觉得就是不切实际,就像幻想一样。
秦志强:肯定会觉得他不是很正常,因为很多时候已经干得很好的一个行业忽然又跳槽又干别的。
王帅:他觉得只要看准了,我就放手去做,我相信一定能做好,他就是这种心理。
今年33岁的陈靖壬,就出生在这里,日照市岚山区虎山镇的一个渔村。
陈靖壬:我高中的时候家里住在这个地方,这旁边就是个船厂。
记者:当时呢?
陈靖壬:现在是造铁船,当时是造木船,现在还做电焊了,过去造木船都是锤子叮叮当当的,一般都二十四小时都不停。
记者:你晚上睡得着吗?
陈靖壬:晚上就将就着呗。
2001年,陈靖壬考上无锡轻工业大学工业设计专业。2002年9月,陈靖壬要上大二了,可因为父亲之前出了一场车祸,花光了家里全部积 蓄。父母已经拿不出那一年陈靖壬需要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家人四处借钱,终于凑到了9800元。陈靖壬带着钱回到学校,却发现这9800元钱里有三张和别的 不一样。
陈靖壬:我一共拿着9800块钱,其中这9800块钱上面有三张我记着很清楚它是非常褶皱的。连生活费我这一个学期我肯定要带走一万块钱,当时我走的时候我拿着9800块钱我爸身上肯定连100块钱都没有了。
孙纪苗:9800,就是凑出个9800来,我那时候恨我就。
陈靖壬突然意识到,为了自己上学父母已经掏光身上所有的钱,他觉得自己无法再无忧无虑地读完大学。之后,陈靖壬拒绝了学校的帮助,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陈靖壬:我到了无锡之后他们(爸妈)在家里吃什么呀喝什么啊?我觉得我应该极早赚点钱和父母一起共度这个难关。
陈靖壬动了退学创业的念头,但是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呢?他想到了两个人。
陈靖壬:当时在无锡身边其实没有熟人,就在上海我有两个熟悉的,其中有一个是和我从小一起学画画的。
2002年11月,陈靖壬到上海找到了那两个同乡,都是学工业设计出身的他们,看到当时国内工业设计市场的空白,一拍即合开了一家工业设计公司。
李东:实际我们这个行业是技术含量非常高的行业,但是当时市场不成熟,公司非常少,那么就出现了这么一种一出现此类的公司大家都会接到很多订单。
仅用了三个月,他们就通过网络宣传,接到了12笔订单,陈靖壬和二个朋友一共赚到了五十万元。此时,已经五个月没有和家里联系的陈靖壬,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他本想告诉父母自己退学创业赚钱了,然而没想到,这却成了他至今都后悔的事情。
陈靖壬:赚了钱之后我立刻就给我爸打了一个电话,因为我退学的事情一直没和他们说嘛,给他打一个电话,没想到电话那边我爸爸就一句话没说。
陈建国:感到很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陈靖壬:他知道我退学的这个事情之后两三天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我妈妈身体不太好。
原来,听说儿子退学的事情,陈靖壬的母亲患上了抑郁症。
陈靖壬:我理解的金钱可能是我们家当时最大的问题,但是其实做父母的来说,除了金钱还有他们的责任,他们感觉他们没有完成的责任,他们不愿意让我来和他们一起承担这个,虽然赚到了钱,但是没给他们带来欢乐。然后我就从上海回来了。
陈靖壬从小就有画画天赋,从八岁学画画开始就拿过许多奖。2003年10月,拿着十万块回到家里,他首先替家里还清了债务,之后又用剩下的钱办了个美术培训班,收入十分可观。
王篷:开车去接我的,那时候2003年花了13万,作为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是个奇迹。
陈靖壬:我招了200多个学生,一年能赚100多万,下学之后干什么什么赚钱觉得这个钱还是挺好赚的。
在陈靖壬的照顾下,母亲的病情也渐渐好转。到2006年,刚刚25岁的陈靖壬就年赚百万,在他看来赚钱一点都不难。就在这一年的3月,陈靖壬觉得一个更大的赚钱机会来了。
陈靖壬:有一天我一西藏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西藏那边这个鱼特别多,可以做鱼粉生意。
魏广福:按照这个人当时给他的一个数量他的自己的一个统计,这个利润可以用亿这个单位的。
陈靖壬:相比之下美术学校这点钱那微不足道啊。
一听能赚这么多钱,陈靖壬动了心,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把美术培训班和生源都转让给了同行朋友,一心为去西藏赚大钱做准备。没想到,他这次却跌了一个大跟头。
陈靖壬:记得很清楚我订的5月3号的飞机票,但是4月27号他给我打电话说,不好意思,西藏来不了,我当时心情扑通一下。学校也没有了,关了,关键是我把许多学生生源我都介绍给其他朋友了,咱也没法再把它要回来。
这个消息,对于原本想赚大钱的陈靖壬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之前做过几个生意,他都没有失败过,如今西藏去不了,美术培训班也办不了了,这种困境是陈靖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深受打击的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陈靖壬:那段时间,状态非常低迷,整天泡台球厅,当时手上还有一些钱,然后把剩下钱又买了几台车,就这么瞎胡闹吧。
这样的沉迷生活,持续了整整三年。而就在2009年3月的一天,陈靖壬却突然从三年的噩梦中醒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是如何东山再起的呢?
采访时,陈靖壬带着记者来到了这个改变他人生方向的弯道。
陈靖壬:这个位置应该有一个这么粗的大树墩,然后车底盘一下子就卡到这个大树墩上。
2009年3月,就在这里,车在空中翻了几圈,好在是轮胎着地,陈靖壬奇迹般毫发无损。
陈靖壬:这个事情也算老天爷给我的一个警告,通过这件事情我觉得咱以后做事情一定要踏踏实实的。
经历生死的陈靖壬想沉下心来做点儿事,他决定跟着做海上捕捞生意的姐夫出海。
陈靖壬:我姐夫是个特别踏实的人,然后我看到他在海上船上忙忙碌碌的,我觉得我就缺这种踏踏实实的生活的状态,我就跟他说了我想和他一起出海的念头。
侯世涛:他跑到船上来跟我说,姐夫我现在也没啥事干,我觉得他吧,肯定又是不行了,你干这行不行,干那行不行,完了在家呢,现在是待着没事了,没事了我说这样吧,你跟我出海吧。
然而才出了两次海,好心带着陈靖壬出海的姐夫就对陈靖壬非常不满。
侯世涛:他说姐夫不行,我不能跟你干了,我当时我气坏了,我说这咋整,你刚跟我出海干多长时间,这又要干别的!
刚刚说要踏实做事,不过1个月又要撂挑子,陈靖壬难道真的是姐夫口中不靠谱的人吗?事情还要从2009年6月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海经历说起。
陈靖壬:我和姐夫在船尾一起看起网,我姐夫看到了一条鱼特别高兴。
这究竟是一条什么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跳加速呢。
陈靖壬:我姐夫说,你看你看,今天还有一条龙利鱼,很值钱,这条鱼大概得4斤多吧,我说,这个大概得有多少钱啊?他说现在这一斤得卖200多,这一条鱼就接近1000块钱。
听姐夫说龙利鱼能卖这么多钱,陈靖壬动了心。回到家后,陈靖壬四处打听发现,龙利鱼只有雌鱼才能卖钱,五条鱼苗才能出一条雌鱼。因为雄鱼长 到一定阶段就会停止生长,个头小,没人要。淘汰雄鱼的办法,只有在养殖的过程中不断对比鱼的大小,而雄鱼在被淘汰之前要吃掉大量的饲料,龙利鱼的这个特 点,使它的养殖成本非常高,因此本地没有人专门去养殖这种鱼。
价钱高又没人养,陈靖壬觉得是个赚钱的机会。2009年11月,他卖掉了城里的房产凑了三十多万元来做龙利鱼养殖,可结果却让他哭都来不及。
陈靖壬:这么大一个棚,只剩下这一池鱼,这一池子到最后卖成品鱼的时候大概就只有700条,你知道什么心情吗?我这700条啊,咱这一万五千条鱼苗连租棚加费用我是在城里卖了一套房子。
就是因为雌雄难辨,陈靖壬赔了钱。而他不仅不准备收手,还在之后,要拉人入伙扩大规模,赔了钱却还要养,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陈靖壬非龙利鱼不养呢?
2014年4月,记者来山东采访,当地龙利鱼的价格降到了历史冰点,从2013年的每斤80多元跌到每斤50多元,很多养殖户连成本都收不回来,纷纷退出了市场。
郑义:成本得60多到70这个样子。
记者:成本60、70块钱,您说现在市场就只能卖个50左右?
郑义:对,只能卖50左右。
记者:那不是亏了。
郑义:那肯定亏啊。
2014年龙利鱼市场行情如此低迷,而2009年第一次养鱼就赔钱的陈靖壬,已达到了16000平方米的养殖面积。原来,2009年第一次 失败之后,陈靖壬反倒找了一个合伙人,两人又拿出了400万元,扩大养殖规模。而陈靖壬敢这样做,并且在大家都亏本的时候他还能赚到钱,都和他2013年 10月新建厂房的一间车间有关系,很少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
记者:你干嘛去啊?
陈靖壬:等一等。
2014年4月11日,正当陈靖壬带着记者准备拍摄新厂房的时候,他却突然丢下记者,全然不顾的朝一辆刚刚驶入厂区的黑色汽车跑去。有人从车上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泡沫箱子
记者:这是什么?
陈靖壬:鱼卵。
刘玉磊:两位记者同志先等一会儿,一会儿再拍。
记者:我们不能拍一下吗?
刘玉磊:有些技术需要保密,不好意思,一会儿就好啊,不好意思。
车间层层铁门,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陈靖壬在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经过记者的一翻沟通,陈靖壬终于带我们走进他的神秘车间。
陈靖壬:看到了吗?
记者:什么也看不见啊。
陈靖壬:等一下,小魏,关灯!
记者:哦,看到了。
陈靖壬:现在看到了吧?
记者:这什么东西啊?
陈靖壬:这就是龙利鱼的子鱼,现在这一个池子有五、六万条这个子鱼,十八个月之后这五、六万条子鱼会出五千条左右的商品鱼,如果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的话,这至少五、六十万块钱,你说这一池子是水吗?
刘玉磊:我们处理鱼卵是用一种微生态的制剂,这个方法和很多同行是不一样的,技术保密,技术这个东西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不值钱了,在捅不破的情况下它才叫技术。
2009年,陈靖壬虽然亏了钱,但他意识到想要在市场中突围必须降低成本,龙利鱼只有雌鱼才能卖钱,因为雄鱼长到一定阶段就会停止生长,八 个月左右的雌鱼能长到一斤左右,而雄鱼却只有二、三两,因此早期大量淘汰卖不出价格的雄鱼是控制饲养成本的关键,陈靖壬想如果自己繁育鱼苗,这样在选鱼的 过程中,他敢比别人更早淘汰雄鱼,就能大大降低了养殖成本。
而他从2013年9月,开始频繁出海,陈靖壬说这也是为了那间车间的龙利鱼鱼苗繁育。因为他要寻找海里的野生龙利鱼。
陈靖壬:养殖龙利鱼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他现在面临了一个种苗退化,这样一个事实情况,能不能出海找到质量比较好的野生龙利鱼,然后做亲鱼驯化,作为养殖来说,他带来的效益应该是非常大的。
2002年龙利鱼首次被人工驯养,至今已经十几年了,由于常年的驯化,人工养殖的龙利鱼雌鱼率在下降,陈靖壬想利用野生龙利鱼来提高种鱼的亲本质量,通过自繁自养,陈靖壬说他在2015年会将销售额再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