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县某杂技艺人:两个,三个,看着,一个两个三个,盯住,看着没有,把碗盖上,就把这个放在手里,我就现在问你碗里有没有,有没有,没有,走,看着。跟你说白费电你还不相信。
这里是吴桥,全国有名的杂技之乡。
吴桥县某杂技艺人:再来一块。
在吴桥,除了令人赞叹的杂技,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出了名的,那就是宫面。
宫面是纯手工制作,要经过13道工序,24小时自然阴干才能形成。宫面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由于最初只供给宫廷,也叫“贡面”和“御面”。
程焕刚:这个面特别细。你看这么细吧,如果你要是拿放大镜看它的横截面,会看到空心状。
记者尧璇:好多气泡。
程焕刚:所以证明它是通透空心状的。我们在制作过程中,有十三道工序,自然而形式了一种空心状,和工艺非常有关系,如果少其中一两道工序,都不会达成这种效果。
吴桥县有10多家生产宫面的厂家,但提到宫面,不得不提到这位叫程焕刚的80后小伙儿。
程焕刚是当地宫面行业里的领军人物。他进入宫面行业仅有5年时间,就将一个生产宫面的家庭作坊发展成当地最大的宫面加工企业,并被沧州市政府授予吴桥宫面第56代法定传承人。
吴桥县某食品企业原总经理杨春洲:这种规模,这种起点是比较高的。这一点是我想不到的,一般人也做不到。
但在接下来的采访中,当谈起当初创业的缘由,程焕刚却几次落泪。
母亲陈玉香:他守着我哭过多少次。他哭我也哭,我说你别说了,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儿子你想怎么着。
程焕刚:如果没有亲情,如果叫我在这做,这个厂子我都不想进,或者砸掉都想。
程焕刚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眼泪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程焕刚在苏州大学读书时的照片。2005年夏天,正在读大四的程焕刚开始计划着毕业后和已经恋爱了3年的女朋友一起到南京工作和生活。女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
程焕刚:我想留南方,我父母都同意。我喜欢那边的文化氛围和经济环境。
2005年10月1日早上5点多,还在睡觉的程焕刚突然接到了老家打来的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电话说,父亲病危。程焕刚立马动身赶回河北老家,可他没想到,再见到父亲,会是在县医院的停尸房里。
程焕刚:父亲走了。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些,也不知道怎么做,就觉得什么都没有了。
朋友于勇:他看见这个场景的时候,一下车就跪到地上,把脑袋磕破了。
程焕刚:一个劲只知道磕头,眼镜磕碎掉了,头也磕破了,可能以这种方式来把压抑的情感迸发一下。
半年之后的2006年夏天,程焕刚面临大学毕业,他在南京的一家外企找了工作,打算把母亲接过去,和女朋友一起稳定在南京生活。可是,母亲不仅不愿意去南京,还要让程焕刚回老家接手父亲留下的宫面厂。
这个宫面厂是父亲1996年创办的,尽管是只有10多个工人的小作坊,但一年也能赚10多万元。父亲去世后,由母亲和几位亲戚勉强维持着宫面厂的运转。
母亲陈玉香:我的要求就是愿意让你回来,回来传承,你继承下去,叫谁继承,没你爸了,你说怎么办。
程焕刚:我说大不了,咱们把厂子找一个人来代理。
程焕刚是独生子,为了让他子承父业,母亲最终说出了一句以死相逼的话。
母亲陈玉香:死逼他回来的。我说儿子你要是不回来,妈将来在屋里挖个坑埋了也不会上南京。
女友的父母不同意让女儿到程焕刚的老家县城,如果程焕刚回老家,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分手。一边是女友,一边是母亲,23岁的程焕刚面临着人生的第一次选择。
2006年秋天,结束了三年多的恋情,告别了求学时的规划和梦想,程焕刚回到了老家吴桥县。看到父亲留下的厂子,他泪流满面。
程焕刚:一种特殊的情结在里面。一直感觉里面有父亲的影子。当时自己定的(目标)很简单。力主两年之内从作坊型,变为一个规范型的小企业也好,是规范的大作坊也好,就是把它作为当地必须排老大的,也是祭慰一下父亲,就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么简单的想法。
只有把宫面厂做好,才是对父亲最大的慰藉。然而,当程焕刚接手宫面厂后不久,母亲却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母亲陈玉香:人家说,啊,你看你儿子回来了,连叔叔,连姨都不叫了,叫师傅,你看你儿子是怎么回事。没个大小了。
程焕刚:我们也要向企业改变。首先必须在称呼上,让他们知道作为一个职工的角色。必须要改变称呼。你得给我话语权。
表叔张立忠:你改革这改革那,我觉得不适应。
母亲陈玉香:这个改革我也有意见。这么下去以后谁干,不干了。
程焕刚:如果单纯为了产业是想放弃。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程焕刚:进车间不换鞋成为正常现象,不换工作服也正常现象。一项卫生制度,你要灌输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感觉太累了,一个人和一群人在拉大锯,我拉得太累了。
工人庄英莲:老师傅看不惯年轻人这一套,就是有距离,从做法还有交流都有距离。
工人于双明:你一个外行管我们内行。他毕竟年轻,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比他年龄都大,他说话我们觉得不很服气。
2007年9月,眼看又到宫面销售的旺季,程焕刚想抓住这个时机加紧生产。他任命表叔张立忠当厂里的质检主任,把握产品质量。一天下午,程焕刚正和一位客户聊天,表叔张立忠就急冲冲找到他。
程焕刚:一进来很叫苦,诉苦,完了,我没法管了,你去看看吧,后面不行了,我管不了,你爱叫谁叫谁,你看看吧,都不听话。
厂里工人都是计件工资,赶上生产旺季,工人想赶工期多生产。当天下午,张立忠在检查产品质量时发现,一位叫洪磊的工人把还有没干透的面摘下来切割装袋。张立忠却制止不住。
表叔张立忠:我不说行,这样你合格不了。我一生气,师傅也不听我的。
程焕刚:行,你别生气,一会儿咱们俩想对策,一起去后面,一会晚上叫我们做饭的大师傅自己弄两个菜。他说干什么,我说不用管,就这样吧。
程焕刚来到了生产车间,直接找到了那位工人。
程焕刚:我就问当事人洪磊,我就说你的面落的干吗?不干啊,洪磊这个时候脸就红了,我就说,要是不干的话,我们卖出去没问题。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是第二年,咱们的爹娘吃了,自己孩子突然打开这个包的时候,会发霉,会怎么想,那以后还会买咱们生产的宫面吗?
程焕刚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位工人当天生产的价值2000多元的宫面全部倒进了粉碎机里。下班后,他留下全体工人一起吃饭。起初大家还有些尴尬,但酒过三巡,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程焕刚:喝多点,拍拍肩膀,搂搂腰,爷们称呼,工作之外的称呼出现了,兄弟姐妹的称呼出现了,大家觉得你没有偏离他们,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件事情也让我明白了,有时候亲情和工作要变着方向,融合在一起。
这件事之后,厂里再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可仅仅一个月后,一直帮助程焕刚的表叔张立忠却要辞职,母亲气得大哭一场,程焕刚也想放弃,他深夜抱着父亲的遗像痛哭。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2007年10月的一天,程焕刚发现,连着两个月,厂里的账都对不上,明明是销售旺季,账面却是亏损。从父亲那会儿开始,一直是前店后厂的经营模式,后面车间生产,前面门店销售。父亲去世后,母亲管理财务,账目混乱得让程焕刚很吃惊。
程焕刚:交个电话费,家里水费,工厂水费也在里面拿钱,到时候可能不知道哪一项是工厂的钱,哪一项是个人支出的钱。当时必须让大家有一个重新的习惯,不能随意把个人和工作。这个费用编织到一起。
程焕刚制定了新的财务制度,并要求大家严格按照财务制度办事,谁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从财务那儿拿现金。
当时,程焕刚的表叔既是质检主任,也负责采购。2007年10月的一天,表叔张立忠采购回来的路上发现送货三轮的车胎被扎了,就到门店准备拿20元钱修一下车胎,却被会计的一句话憋个半死。
表叔张立忠:我就特别生气这个事。必须买了之后开条,必须拿回来的条子,还得经过允许,我一看过去没这么复杂,现在这么复杂,我就比较生气,不理解。
看会计死活不让拿钱,张立忠干脆把表侄程焕刚找来,以为事情就能解决。没想到程焕刚的态度更让他生气。
程焕刚:必须要你在哪边修了车子,拿条子来,才可以报取,或者你们提前有自己的财务预支,先用你们的钱。
表叔张立忠:你没必要,20元钱买东西还这样,没必要。你改革这改革那,我觉得不适应,干脆程焕刚我不干了。
母亲陈玉香:这个改革我也有意见。我就气得哭开了,你看工人们都跟我说,你表叔说,这么下去以后谁干,不干了。当时表叔就走了,生气,不来了。
那天晚上,程焕刚喝醉了,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父亲的遗像程焕刚一直不敢摆在外面,怕自己看了伤心。那天晚上,他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就想到了父亲。
程焕刚:喝醉了之后也是压力太大了,回来之后抱着父亲的像,不知道为什么就哭起来了。觉得特别委屈,特别让别人不理解,但是没有办法,哭过之后路还是要走的,所以我擦干父亲的遗像之后,第二天,第二天还要继续走进车间,继续往正确的方向走。
朋友于勇:我不认可这个事。为什么别人的宫面便宜,你的贵?
吴桥县某食品企业原总经理杨春洲:他的想法,他的做法是比较超前的,这一点他比我们是超前一步的。
一直以来,宫面都是在自家的门店和一些土特产店里销售,当地大型商超还没有一家销售宫面的。程焕刚要把宫面打进当地的大型商超。2008年春节前夕,他找到几家商超的经理,可每一家都拒绝了他。
程焕刚:突然发现了,每件商品进超市要有QS证,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知道QS就是质量安全体系认证的重要性,就像一张户口,身份证。我们如果在吴桥县只能卖十盒,但是我们出了吴桥,要有身份证你可以卖到一百盒,要想发展肯定要有这张身份证。
当时,全县还没有一家宫面厂申请了质量安全体系认证。程焕刚决定在当地率先申请宫面的质量安全体系认证。
2008年春节过后,程焕刚外聘了专家,成立了专门的小组,花了10多万元,对宫面厂进行改造。硬件上,他大刀阔斧请来了装修队,彻底改造车 间。他还把生产的宫面划分等级:直径在0.7毫米到0.9毫米的定为一级品,0.9毫米到1.1毫米的为二级品,直径超过1.1毫米的作为残次品全部销 毁。
程焕刚:宫面过去以细著称,传统意识里,谁的活好,谁的面细,又是中心空心状,谁的质量就好,就能卖个好价钱,所以定为一级品,二级品。
工人于双明:像这根宫面,一开始都能要,我们看着也挺可以的,他来了以后,给我们定出标准的尺寸,也就是说不达到尺寸的时候,就一律往外扔。
程焕刚把一级品、二级品的成品率直接与工人的计件工资挂钩,严格要求下,宫面质量有了明显的提升。半年后的2008年6月,程焕刚的宫面厂通过质量安全体系认证。
程焕刚:我们通过了沧州市第一家,挂面类企业的质量安全体系认证,也是吴桥县第一家,宫面获证的企业。
吴桥县某食品企业原总经理杨春洲:他的企业认证之后,其他同行也感觉应该走这一步,但是后来经过调查,走这一步也是很不容易的事。他这个认证可以说是走在我们的前面。
程焕刚的宫面厂成了当地第一家走进商超的宫面企业,程焕刚的信心也更足了。
吴桥县某商场经理张萍:当时在我们考察的时候,只有程总的宫面是唯一一家,当地唯一一家通过质量安全体系认证的,所以我们选择了和程总合作。
程焕刚:质量安全体系认证有了,这只是跳出吴桥这个跳板了,但是到了一些商超领域,你可能还没有更核心的,你说你的面是手工的,谁能证明呢?你说你的面是传统的,皇帝吃的,谁又能证明呢。所以我们就需要一张强有力的再次证明。
程焕刚又相继申请了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他的产品走出了吴桥县,也打开了沧州市场,很多同行都望尘莫及。
沧州市某商贸公司总经理田艳平:吴桥宫面厂家也不少。从质量上是不错,从人上来说是不错。它属于省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说我就凭这三点,我要跟程总,程氏宫面进行合作。
而新的问题又来了,订单多了,可纯手工制作的宫面产量却十分有限。原本宫面制作的技艺只掌握在少数老师傅手里,如果不能突破这个瓶颈,还是不会有真正的发展。
2010年年初,程焕刚招了30名新工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没干过这一行。他让厂里的老师傅手把手带新徒弟。可程焕刚很快发现,这条路似乎行不通。老师傅并不会倾其所有地把技术教给新工人。
工人姜鹏:他们也是和上一辈的老师傅传授下来的,这个东西相当于他们的手艺,他们的手艺如果全部交给我们了,现在我们很年轻。我们太年轻,可以把他们代替了。
在老师傅们看来,宫面13道制作工艺的复杂才是真正的难点。
工人庄英莲:这个技术是不好掌握的,小一年两年这个技术也不见得能掌握。很难学。
记者尧璇:这个要学多长时间才能学会?
工人于双明:最起码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半个月到一个月,这一道工序。
程焕刚:这一道工序半个月到一个月。
程焕刚想到了一个办法,对于老师傅,在原先的计件工资基础上,增加一份带新人的奖励工资。
程焕刚:谁带的徒弟多,谁带的徒弟好,那我们还给你另外的一份工资,这样老师傅物质上有了,脸面上也挂得住。车轮进了一步,对于改革来说。
2012年9月,程焕刚投资1000多万元建造的占地40亩的新厂区开始使用投产,2012年的销售额从2011年的600万元增加到1800多万元。
2013年,程焕刚又专门设立了研发小组,开始研发紫薯宫面、藕粉宫面等多个新产品。而这一切,在手工面领域还是空白。
编导:尧 璇
摄像:程诗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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