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朱仁宗。在去养殖场的路上,朱仁宗很兴奋。
朱仁宗说,今天是个大晴天,这样的天气,他的甲鱼一天能产五万块钱的蛋。
走到养殖场的大门口,朱仁宗突然变得轻手轻脚,异常谨慎。他告诉我们,别出动静,否则他的财富将成为泡影。
朱仁宗:我跟你讲,我说话我都小声点轻轻地,我厂子里面厂里人都是全部拱起来,因为它怕人看见,我去看它我是偷偷地去看它产蛋。
朱仁宗嘱咐记者,拍摄的时候一定别出动静,甲鱼胆小,一吓着就下不出蛋来了。
朱仁宗:一窝蛋60元你知道吧,一年它可以产六窝到七窝,平均一个甲鱼今年可以赚400元,你知道一个甲鱼400元你知道什么概念吗?一个甲鱼400元,一个甲鱼400元,多少钱呢?
下午4点,朱仁宗开始进场收蛋,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朱仁宗:那边很多,不得了,快快,你看这个池塘多少,搞出来多少,这个是钱,被它搞出来了,那个白的就是蛋,你看它在捡那个蛋,那个白的就是蛋。
朱仁宗告诉记者,天气越热,甲鱼产蛋量就越高。由于今天太阳大,要产蛋的甲鱼太多,很多没地方产蛋的甲鱼就把其它甲鱼产的蛋挖了出来。暴露在沙子外面的蛋,超过两个小时就会变质,所以他必须要尽快把蛋收起来。挖起蛋来,朱仁宗兴奋地停不了手。
朱仁宗:我停不住手,挖起来真的有劲,这是真情流露,挖这个蛋爽,这就是挖钱,挖金子,真的挖金子,随便一挖就几十块,这真是挖金子,不是讲假的。
朱仁宗告诉记者,今年他的蛋能卖出七百多万,而纯利润就能高达六百万,这让朱仁宗每天一上车就高兴地放大音乐,他动作夸张,个性张扬。
然而,面对记者,他却说出了一段让我们感到非常意外的话。
朱仁宗:应该说,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张扬了,没有以前张扬的样子了,现在说吃过苦了,我可以讲,没有人吃过我这样的苦。
面对财富暴增的喜悦,朱仁宗为什么还有难言苦处?在我们看来张扬个性的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低调了?循着这些问题,我们了解到了一个充满戏剧性的财富故事。回到十多年前,朱仁宗是当地有名的暴发户。
朱仁宗的朋友:他原来暴发户的时候,他是头向着天说话,从来没看过地,是真的了,他头是这样走路,我从来没看见过头低,人家一看就想打他的样子,人家一看就想扁他。项链这么大。这里是南丰县的一条老街。1993年入夏的一天,正在街上晃荡的朱仁宗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人,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命运悄然发生了转机。
朱仁宗看见的人叫汤财根,这个人是当地出名的“有钱人”,他骑着摩托走街串户收甲鱼,一天就能赚到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如何能让汤财根带着自己一起赚钱呢?几天之后,朱仁宗想了个好主意。
朱仁宗:刻意接近他的,拍他马屁,请他吃饭,请他玩,然后给他好处,让他觉得我这个人是可信得过的人,他就会带我上路。
耐不住朱仁宗的软磨硬泡,汤财根只好答应收他为徒。几个月下来,一直给汤财根拎包的朱仁宗,留心研究市场,逐渐摸出了甲鱼市场一条重要的规律。正是掌握了这个规律,一年后,朱仁宗摇身一变,成了当地出名的暴发户。他发现的到底是什么规律,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1996年,南丰县一时间兴起了养殖甲鱼的风潮,当地的种甲鱼价格一涨再涨,从最初的六七十块钱一斤,几个月内疯涨到了六百多块钱一斤。
村民毛小明:那个时候,我们开始的时候,我们二十多元钱一个蛋,一个甲鱼就是一头牛七百多元钱六百多元钱,一斤六七百块钱一斤的母甲鱼。
朱仁宗:当时养这甲鱼有这个现象,真的说着笑死人,人家一个家里一个池塘正常死了两条甲鱼,一家人坐在池塘哭,比死了人还难受,真的,是事实,一家人围着这个池塘哭,呼天抢地,就两条甲鱼。
可就在1996年底,南丰县的甲鱼价格突然开始暴跌。
朱仁宗:六百多块钱的甲鱼一下子落到一百五十块钱一斤,一百五十块钱一斤一下子落到七八十,后来最低落到五六十。那个时候,那些养殖户恐慌了。恐慌了怎么办?抛。
种甲鱼价格跌到七八十一斤,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出手,生怕自己的甲鱼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可这时朱仁宗却建了个养殖场,把别人卖的甲鱼全都收了回来。别人卖,他却买,之所以逆势操作,凭借的就是他掌握的那个规律。
朱仁宗:养殖这个甲鱼是有周期性的,一般三到五年就来一个高峰,三到五年它就有一个高峰的。
转眼到了第二年,甲鱼蛋上市的季节,市场上的甲鱼蛋价格让当初那些急着把种甲鱼出手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朱仁宗:到了97年、98年的时候,产蛋的时候,把我搞死掉了,把人吓死掉了,5块,甲鱼蛋卖5块了!那个时候太牛了!那个钱好赚。高兴得 那个时候忘记我自己是谁了,那个时候就不得了了。我那个一年就赚几百万,那个不得了。我不知道蒙了,我觉得这个怎么赚这么多钱。
当年,当普通人一月工资还是150块钱的时候,朱仁宗一天就能赚到上万元。他在县城里买了三套别墅,开了六间店铺,有人甚至当面叫他“暴发户”,那时候的朱仁宗春风得意。
村民:他比暴发户看上去更像暴发户,我们戴一个戒指,他戴两个戒指,我们戴个项链才这么粗,他戴这样粗。
记者:有你这个大吗?
朱仁宗的朋友:有我这个五六个大。
然而,随着财富的增长、欲望的膨胀,一笔失败的投资让他几乎倾家荡产,他躲进别墅不敢见人长达四十多天。谁都没想到,躲在别墅里的他竟然想出了一个财富计划。他借来28万元,放手一搏,仅用两年时间就迅速积累起上千万的财富。那么,朱仁宗到底做了什么呢?朱仁宗:我是很笨的样子,那时候戴很粗的项链、很大的戒指,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有钱似的,开一部车,真的,那个时候养殖。那个时候,我头发很短,比现在还短,我那个时候故意为了显示,生怕人家看不见我的项链,穿那个短褂,生怕别人看不见我的项链,那时候真的傻。
朱仁宗的弟弟朱仁平:这个南丰县里面,基本上他很狂的,基本上不管什么人都认识他,一般就是那个银行的、县里面的,都基本上跟他打交道的。
到2004年,随着朱仁宗的财富一路迅速积累,他觉得养甲鱼这生意已经有些拿不上台面了。
朱仁宗:心大了,看什么都觉得好像自己好像都不知道,反正感觉自己好像了不起一样,我觉得这个县城水太浅了,养我这个鱼养不大了。
2004年,朱仁宗卖掉养殖场,带上全部资金,举家搬到上海,决定投身建筑行业。
2006年,朱仁宗在上海接到了一个大工程,如果做成,就能赚到一千万,这让朱仁宗一头扎了进去。然而,2008年,干得热火朝天的朱仁宗 却得到了一个让他痛不欲生的消息。由于手续不齐,项目被叫停了,朱仁宗不但没赚到钱,还搭进去了一千多万工程款,他不仅变得身无分文,还欠了两百多万。
朱仁宗:因为讲实话,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你这样满心欢喜到上海,为了能多赚一点钱,结果想象中荣归故里,没想到搞这么落魄,而且亏得一塌糊涂,真的感觉自己没有脸面回家。
一夜之间,这个曾经春风得意的“暴发户”被打回原形,在上海混得连饭都吃不起。无奈之下,2008年的一个夜晚,朱仁宗趁着夜色回到了南丰老家。赔了钱的朱仁宗怕见熟人,怕债主讨债,他只好躲进了自己一栋卖不出去的别墅里,不敢出门。
朱仁宗:知道我回来的人很少很少,我几乎是可以用这个“躲”——我是躲在家里——来形容当时的处境。一塌糊涂,真的一塌糊涂,当时想都不敢去想。
朱仁宗的弟弟朱仁平:他当时天天在家里,他没出来,他不出来,不出门,每天唉声叹气,每天唉声叹气,过得很难过的。
一连四十多天,朱仁宗都没迈出大门半步。
朱仁宗:慢慢想,慢慢想,自己给自己信心,自己给自己勇气,每天都会这样自己给自己打气,我一定要站起来,一定要想办法,把哪一个方面的,站起来爬起来,不要输了一次以后,就感觉什么什么都不行,那样不行,所以当时自己给自己信心,自己给自己勇气。
一天,朱仁宗无意中在电视里看到一个消息,这让他一下找到了方向。
朱仁宗:一个甲鱼也是个体户养甲鱼的,他一下子很风光,然后赚了很多钱,但是这个人我认识,就是我以前认识,他跟我以前比有很大的差距,他以前做得很小,我比他做得大多了,而且无论在技术上规模上,我一定比他强,但是他现在做得这么好了,对我触动非常大。
看到这个之前还不如自己的人如今那么风光,朱仁宗在别墅里前思后想,终于,他意识到,一直被他看不上眼的老本行,就是个能让他短期翻身的好路子。
朱仁宗:因为老本行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里面赚钱的利润,我知道这个行业是暴利行业,养种鳖一定是暴利行业,而且是特赚钱,它是可以由小钱赚大钱的。可是此时的南丰甲鱼市场,已经不是他离开前的样子了,如果继续跟风养甲鱼,他没有任何优势。2008年7月,朱仁宗终于走出了别墅,拜访自己在浙江做甲鱼的老朋友,这让朱仁宗得到了一个重大的财富信息。
当时在浙江已经兴起了养殖日本品系甲鱼,这种甲鱼生长速度快,产蛋量高,利润大,但是,在南丰还没人养殖成功。
村民:养了这个日本鱼的都有一点问题,它就是那个特别在这个时候,下雨的天气,这个鱼很难养。
村民:养日本鱼说不定三五天或者七八天以后,基本上就全军覆没了。
朱仁宗:我问了很多相关的一些这个行业里的朋友,他们都说是这么回事。但是我说,为什么你们浙江人能养好呢?他说,我们有技术啊,我们懂得养殖的要点。日本甲鱼有一些要点他们懂,他们确实有些人懂。
朱仁宗感到,如果能抓住先机,率先在南丰养日本品系甲鱼,他就可以从此翻身。可是如何能将浙江的养殖技术学到手呢?朱仁宗动起了心思。
朱仁宗:我就找几个比较好的朋友,然后我就跟他们聊天,请他们吃饭,请他们唱歌,然后玩,陪他,黏住他,整天窝在他旁边,时间久了,他也就是说实话,酒一喝,大家酒一喝高,啥话都说。
这里是南丰县劳动局。2008年10月,身无分文却想创业的朱仁宗来到这里寻求帮助。在他们的帮助下,朱仁宗贷款48万元,建起了一个养殖场,养殖日本品系甲鱼。
2010年,朱仁宗做出了一个让很多人吃惊的举动。他以高额的利息,在一个朋友那里借来了28万元。然而更让大家感到不能理解的是,这28万元全都被他买了别人看不上眼的小甲鱼。
朱仁宗:很多人看我笑话,真的,我买的时候,确确实实看我笑话。他们说,还有这么傻的,那个鱼又不会产蛋。当时我买的时候,平均六七两、七两吧,45块钱一斤,六两的七两平均九块钱。
然而,这正是能让朱仁宗东山再起的计划。两年后,他也正是用这28万买来的小甲鱼,给他创造了上千万的财富。
2012年记者采访的时候,朱仁宗带记者来到他的鱼塘里,他告诉记者,他翻身的秘密就在这里。
记者:拍水干什么?
朱仁宗:拍水这个甲鱼它就会沉下来,跑掉了。
受到惊吓的甲鱼,就会沉到泥里,这时候用脚踩住,就容易抓了。
朱仁宗:这个大。
记者:这个多少斤?
朱仁宗:这个可能有六斤吧,这个值钱,这个可能卖到110元一斤,110到120元钱一斤,这个鱼800元钱,800元。朱仁宗告诉记者,他手里拿着的就是当年他买回的小甲鱼,经过两年的喂养,体重已经增加,市场的价格也由当初的14块钱一斤提高到了80多块钱一斤, 当初28万买来的甲鱼如今已经增值到了三百万。可是,他当初为什么不买大的,偏偏要买没人看好的小甲鱼呢?朱仁宗说,他要抓一只母甲鱼给记者看,可是这 时,出了点小意外。
记者:怎么了?这甲鱼够大。怎么了你?咬哪儿了?挺大的,咬三口。
朱仁宗的儿子朱健:还好在水里面。
朱仁宗告诉记者,他手中的鱼是一只母甲鱼,他能够迅速翻身的关键就在母甲鱼身上。
朱仁宗:这个鱼今年一年可以帮我赚三四百元钱,蛋钱,就是光产蛋,就是三四百元钱,它是我的摇钱树啊。
一只甲鱼一年能产三四百块钱的蛋,这也正是朱仁宗能够迅速翻身的关键。两年前,朱仁宗按照惯例判断市场的高峰即将在两三年后到来,他决定借 来28万赌上一把。之所以买别人不看好的小甲鱼,为的就是能以便宜的价格买到尽量多的鱼,这样等到两三年后市场高峰来临,他的小甲鱼正好成熟开始产蛋,而 他也就可以一举抓住这个机会从此翻身。
2012年,南丰当地的养殖户也逐渐开始养殖日本品系甲鱼,正如朱仁宗预期的那样,一颗甲鱼蛋就能卖上三块多钱,朱仁宗当初28万买来的甲鱼一年能给他产700万元的蛋。
朱仁宗:你就算六十多块钱一斤,我也可以值四百万,再加上这个蛋,五六百万,一千万。这28万块钱,你说这是不是神话?不相信。谁信?但是 只有我自己知道,不信拉倒。但是我们这里一些养殖户知道,他们养过了以后他们就知道,这个绝对是创造奇迹,所以这样才能使我一把翻身。
一颗甲鱼蛋三块钱,记者开玩笑说想要尝上一颗,但却遭到拒绝。
朱仁宗:这个不行,吃一个三块多,吃一个三块多,三块多一个,这个值钱,别搞错了。
朱仁宗告诉记者,成功受精的蛋上会有一条分界线,如果没有这条线,就是没受精,只能卖到一毛钱,只有这样的蛋他才舍得挑出来吃。
饶华琴:像那个螃蟹的那个,螃蟹的蟹黄,蟹黄的味道,有点像螃蟹的蟹黄的味道。
记者李松峰:还可以,是还可以,这味道还不错呢。
2012年,靠着甲鱼蛋,朱仁宗就赚到了700万元,而其中的纯利润高达600万。当初那个躲在别墅里不敢出门的朱仁宗,终于实现了自己翻 身的计划。当年穷得吃不上饭的他,如今养活着一大家子人。更可贵的是,他也从当年那个人们口中的“暴发户”真正成为了受到人们尊敬的产业带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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