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视细菌疫苗的研发和使用，从根本上解决抗生素滥用的问题

　　一直以来，猪场在疫病防控方面对病毒病都很重视，而往往忽略细菌性疾病。但最近的一些病例显示，猪场细菌性疾病依然非常严重，尤其是一些综合征和继发感染方面，细菌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广东省农业科学院动物卫生研究所猪病研究室主任李春玲研究员，为读者分享猪场细菌病的防控要点。

　　不重视细菌病与滥用抗生素密切相关

　　本刊记者：根据我们实验室检测情况，目前猪场多发的细菌性疾病都有哪些？分别占检出率的百分比是多少？流行趋势有哪些变化？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李春玲：目前猪场的细菌性疾病首当其冲还是副猪嗜血杆菌和猪链球菌，近几年副猪嗜血杆菌和链球菌都是世界公认的猪场三大传染病其中之二，另外一个就是胸膜肺炎。这两个细菌病都是规模化猪场最多的，检测结果也证实了这点。胸膜肺炎在2006-2008年发现比较多，最近几年比较少，我认为原因可能是胸膜肺炎和副猪嗜血杆菌病的临床表现很相似，都是胸膜和许多器官出现纤维性渗出，所以往往容易误认为都是胸膜肺炎。副猪嗜血杆菌的培养需要特殊的条件，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很多人培养不出来，可能有误诊的嫌疑。随着大家对副猪嗜血杆菌的了解，也掌握了检测方法、培养技术，所以副猪嗜血杆菌的检出率有所升高。临床送检的有呼吸系统症状的病猪，副猪嗜血杆菌的检出率有时能达到30%，链球菌也差不多占20%左右的比例。

　　副猪嗜血杆菌和蓝耳病病毒、圆环病毒混合感染的病例特别多，可能是因为副猪嗜血杆菌和猪链球菌其实都是呼吸道的常在菌，机体抵抗力正常的情况下也存在上呼吸道和肺部但不发病，一旦机体免疫力低下或者遇到应激，如温度突然变化、突然降温，或者空气质量差、通风不好，或者长途运输等情况就会引起疾病的爆发。以上是物理因素，还有其它生物因素，如蓝耳病病毒、圆环病毒感染，其免疫抑制作用引起免疫力下降，常在菌也会趁机侵入机体，导致发病。还有如饲料里面黄曲霉毒素，对机体很重要的影响就是引起免疫力下降，短期内可能看不到危害，但是长时间接触也是引起细菌病多发的一个原因。

　　本刊记者：猪场不重视细菌病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认为细菌病治疗起来比较容易，使用抗生素就能搞定。您怎样看待这种观点？这与近年来抗生素滥用、乱用，引发的药残超标、猪病日益复杂、“超级细菌”等一系列问题，是否有关联？

　　李春玲：细菌性疾病的预防一直是不太受重视。可能大家认为病毒病没有有效治疗药物只能预防，而细菌病有抗生素等治疗药物，所以没发病的时候就不管了。但是随着对食品安全的要求越来越高，对抗生素残留问题越来越重视，我认为细菌病的防控重点应该从治疗转移到预防。现在许多猪场使用药物预防，就是在饲料里面长期、小剂量添加抗生素。但是我觉得药物保健的利和弊很难区分高低，虽然饲料里面加了抗生素，短时间不会发生细菌性疾病，但是长期使用影响很大。一是猪场长时间一直用药肯定会产生耐药性，如果得了细菌病，这些药就没效果了。再者就是猪机体药物残留肯定有升高风险。耐药性这方面说的严重一点，人的耐药性在一定程度上跟吃的畜禽产品的用药有关。耐药质粒、耐药基因可能会随畜禽产品转移到到人体，从而影响人体用药对细菌病的耐药性。大家都应该认识到，防控细菌病的发生最好还是预防为主，预防以疫苗为主，治疗是次要的。没有好疫苗的情况下，发病才用药治疗，尽量在减少用药保健，少用抗生素。

　　细菌感染加重猪病，加剧猪场损失

　　本刊记者：细菌和病毒的混合感染往往加速疾病发展，加重猪场损失，同时也增加了诊断和治疗难度。如何正确看待和理解，细菌和病毒的协同作用？

　　李春玲：过去认为细菌病（如副猪嗜血杆菌）是条件致病菌，是在有诱因情况下发病，基本就是继发感染。但后来发现SPF猪也能发生副猪嗜血杆菌病，证实它本身也是一个原发病，既能单独发病，又能和其它病毒或细菌等病原混合发病，继发于其它病原。目前因为蓝耳病病毒、圆环病毒的免疫抑制作用，还有饲养环境的应激等，国内猪场猪病比较多的是混合感染和继发感染。有时猪场蓝耳病和圆环病毒很稳定，但是饲养环境中氨的浓度增加也可能会诱发猪病。现在细菌和病毒混合感染是最主要的猪病发生形式，单独的圆环病毒病和蓝耳病并不常见。

　　本刊记者：除了混合感染的情况，单一细菌性疾病，有哪些细菌值得关注？

　　李春玲：单纯的猪链球菌病值得重视。曾经接诊这样的病例，保育舍的断奶仔猪长得肥肥壮壮的，头一天晚上还正常饮食，第二天早上就发现已经死亡。剖检从大脑里分离到猪链球菌。这种情况根本来不及治疗，发病率虽然不到10%，但是经常出现，引起的经济损失也不小。像这种神经性的细菌病，用药物预防也是没有效果的，因为大脑的血脑屏障使很多药物根本不能通过，无法到达脑组织。所以我觉得这类细菌病，还是要用疫苗进行预防。猪链球菌一般是通过伤口、创伤感染，链球菌在周围环境中普遍存在，当外伤、阉割、断尾断牙、打耳号的时候都有可能感染。这些受伤感染的情况大猪发生的相对较少，一般都是断奶仔猪、保育猪，因为断奶仔猪、保育猪这一阶段应激比较多，受伤的机会也比较多。育肥猪也偶有发病的，突然急性死亡。肢蹄病是造成种猪淘汰的重要因素之一，由于伤口处理不得当，造成链球菌感染引起的关节肿胀占了相当比例。链球菌除了引起关节肿大，还有颈淋巴结脓肿，影响猪的卖相，特别是种猪。

　　目前市场上的猪链球菌疫苗菌株有2型、C群多价苗等，效果都很好，但却有部分猪场不愿意用，免疫不是特别主动。其实与药物预防及治疗相比，疫苗预防的成本要低的多，2型链球菌疫苗才几毛钱一头份，C群弱毒苗更便宜。其实现在很多猪场没有真正的算清楚成本，打几针细菌疫苗也就几块钱，但是治疗的话一次可能就几块钱，而且还不一定能治好，我觉得这是认识的误区。细菌苗不受重视，一个跟宣传力度有关系，一个跟这个细菌病研究比较难有关系。因为细菌跟病毒相比基因组大了N倍，结构复杂，科研难度比较大，研究的人相对较少，相应的宣传力度也就小了。所以我觉得宣传的大环境需要改变，知识的普及需要加强。

　　本刊记者：记者在走访猪场过程中发现，许多规模较小，饲养管理和生物安全不到位的猪场，葡萄球菌感染的小猪非常多。病猪体表被黑色痂块覆盖，食欲下降，蜷缩不动，发展到后期死亡。即使存活下来，生长速度也非常慢。这种现象是否值得猪场重视？

　　李春玲：葡萄球菌也是普遍存在的常在菌，猪群的感染主要也和外伤有关，主要表现为表皮炎症。我曾经看到的病例，病猪身上一条一条抓痕样的渗出性皮炎，表皮组织脱落，一般结痂之后呈黑色，较少引起急性死亡。是葡萄球菌感染引起生长缓慢变成小僵猪，还是小僵猪本身抵抗力低继发葡萄球菌这个也很难讲，健康猪感染葡萄球菌变成小僵猪的很少，不过葡萄球菌确实能造成生长抑制的后果。有的可能本身是弱仔，弱仔抵抗力低比较易感，像这种一般就不治疗了，本身弱仔就是长不快、长不大。规模猪场仔猪整齐度高，葡萄球菌的发病率很低。一般都是饲养条件差的猪场，种猪生产水平不高，本身环境又不好，疫病防控做的不全面，生下来的小猪自然就是这样了。这种情况下要重视葡萄球菌病的防控。

　　本刊记者：近几年，临床发现猪丹毒的案例越来越多。您分析这是什么原因？我们实验室近期是否有接诊猪丹毒的病例，有哪些流行特点？

　　李春玲：猪丹毒有抬头的趋势，我们到猪场也遇到过病例，今年在送检病样也分离出猪丹毒。以前病例比较少，因为针对丹毒做的检测也少。猪丹毒的爆发跟忽视细菌病疫苗的使用有直接关系。以前猪场必打的疫苗包括猪瘟、猪丹毒、猪肺疫，所以猪丹毒被控制的很好，病例出现少。但是现在好像对猪丹毒、猪肺疫等细菌病疫苗都省略了，加强了蓝耳病病毒、圆环病毒、口蹄疫病毒和猪伪狂犬病毒等病毒疫苗的免疫。原因可能现在的疫苗太多了，选择上只能有所侧重，从而导致这些病出现逐渐增多的现状。

　　细菌疫苗研发困难和猪场使用不积极成恶性循环

　　本刊记者：用疫苗来防控病毒病基本已经受到猪场的普遍认可，但是细菌疫苗使用的还是比较少。细菌苗难推广的原因是什么？目前，上市的细菌苗有哪些？细菌苗的效果怎样？

　　李春玲：现在细菌疫苗推广不开的首要原因是对细菌病的认识误区，认为有药可治，重治疗轻预防；其次是多数病原菌血清型众多，而且经常发生变异，疫苗研究难度大；另外是部分疫苗质量不稳定，从而限制了细菌性疫苗的应用。细菌苗的研发要经常的、长期的去跟踪，选择流行的优势的菌株做疫苗效果才好。花费几年时间做出来一个疫苗，审批时间又长，变异又快，可能生产出来赶不上它的变异速度。那就提出一个应对的要求，要怎样选择一个通用的、保守的毒株或疫苗抗原，对这个细菌的多数血清型、或大部分主要流行的血清型都有效的通用疫苗。这个难度很大，一是需要大量的前期基础研究工作，再一个投入很高，比传统的全菌苗研究的技术水平、技术手段要求都要高。人用的细菌性疫苗有很多，如链球菌苗，大部分都是多价亚单位疫苗。亚单位疫苗使用成本很高（可高达170元/人），对人来说能够接受，可以不计成本，但是对猪场来说推广起来就有难度。细菌苗超过10块钱就是一个坎了。

　　现在上市的猪细菌苗有猪丹毒、猪肺疫、猪链球菌、副猪嗜血杆菌、大肠杆菌基因工程苗等，沙门氏菌（仔猪副伤寒）也有，支原体肺炎（喘气病）的疫苗也有，有些效果还是不错的，但是猪场用的不积极，普遍用的比较少。

　　本刊记者：针对您上面分析的细菌苗发展存在的困难，细菌苗的研发进展有哪些？未来细菌苗的研发方向和市场前景如何？

　　李春玲：现在猪场的情况是哪个病发生率高了，流行率高了，就用什么疫苗，控制好了可能就不用了，就像猪丹毒一样。有了新的猪病流行，关注点就转移了。现在养猪说实在的真不容易，猪病太多。如果都使用单一疫苗，不仅增加了对猪的应激而且费时费力，所以联苗应该是发展趋势。

　　目前我们实验室研发的副猪嗜血杆菌三价苗用的就是近几年流行的优势血清型，现在已经拿到临床批文，正在做临床试验。副猪嗜血杆菌和猪链球菌一样，都是有地域性的，用当地流行菌株做的疫苗应该更有针对性。下一步我们还在做副猪嗜血杆菌和猪链球菌试剂盒诊断方法的建立，还有抗体检测方法。

　　病原检测和药敏试验指导合理使用抗生素

　　本刊记者：目前细菌病的诊断方法有哪些？

　　李春玲：常规的方法就是分离鉴定，结合血清学诊断。但是，副猪嗜血杆菌现在还没有试剂盒产品上市，是一个市场空白。国内实验室做研发的很多，但是产业化的不多，检出率还可以，重复性不是特别好、不稳定，应该还是抗原纯化的问题。抗原纯化程度越高成本就越高，需要寻找一个平衡点。

　　本刊记者：在细菌病的预防和治疗方面，有哪些好的建议？是否有可替代抗生素的治疗方法？在和病毒病综合防治方面，是否有程序和原则可依？

　　李春玲：治疗方面首先要明确病原菌是什么，不同细菌治疗措施也不同，要区分革兰氏阴性菌和阳性菌。如果链球菌感染当胸膜肺炎治就不好了，一个是性质不一样，另外链球菌可以感染脑，要选择可以通过血脑屏障的药物。在选择治疗药物时先做药敏试验，目前的临床情况是很多细菌对二十几种常用药物除了头孢类其它都不敏感，耐药性特别强，而且发病以后再去治疗，效果都不明显。即使有效果，也很容易复发。治疗只是抑制细菌的成长，不能从体内清除掉。一定要选择敏感的药物而且要治疗及时，早期治疗效果还好，到晚期的话基本没什么效果。

　　综合防控措施首先是生物安全防控，给猪群一个健康的环境，特别像呼吸系统这些疾病，需要保持猪场空气流通，饲养密度适中，尽量减少应激，提高免疫力。免疫抑制疾病要控制，营养调控，加强消毒，加强饲养管理，配合疫苗预防。